春节档电影《第二十条》在演艺圈火了，在法律界也火了。【律政勇杰】觉得，影评已经层出不穷，何必拾人牙慧，索性在故纸堆里翻一翻我国宋代对正当防卫的规定。

宋太祖建隆四年（公元963年），工部尚书判大理寺窦仪奏请朝廷建议修订法律获准，并于同年七月完成，太祖诏“付大理寺刻板摹印，颁行天下”，全称《宋建隆重详定刑统》，简称《宋刑统》。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刊印颁行的法典。

《宋刑统》第十八卷“贼盗律”之“夜入人家”条规定：“诸夜无故入人家者，笞四十；主人登时杀者，勿论；若知非侵犯而杀伤者，减斗杀伤二等；其已就拘执而杀伤者，各以斗杀伤论，至死者，加役流。”

翻译：“夜里无缘无故闯入他人家中的行为是犯罪，处刑是“笞四十”（无故侵入私宅者构成非法侵入住宅罪）。如果非法侵入住宅的人被屋主立即杀死（屋主属于正当防卫），屋主无罪。如果屋主明知闯入私宅的人不是故意侵犯，但将他杀伤，屋主应当负刑事责任，但以斗殴致人伤害罪减二等处罚（屋主构成故意伤害罪，但被害人对案件发生有一定责任，对屋主应当从轻处罚）。如果入侵私宅的人已经被屋主制服，屋主还将他杀伤，以斗殴致人伤害罪处罚，如果屋主杀死了入侵私宅的人，处以流刑（屋主构成故意伤害罪，但属于防卫过当或者被害人具有明显过错，对屋主应当减轻处罚）。

在“夜入人家”条中，还用答疑的方式进行了补充规定。问曰：“外人来姦，主人旧已知委，夜入而杀，亦得勿论已否？”答曰：“律开听杀之文，本防侵犯之辈。设令旧知姦秽，终是法所不容.......若其杀即加罪，便恐长其侵暴，登时许杀，理用无疑”。

翻译：假如屋主事先知道他人会在夜间侵入自己的住宅，从而提前做好了准备，将非法侵入住宅的人杀死，屋主同样属于正当防卫，不负刑事责任。因为本条规定的目的就是防止侵犯私宅这种丑恶的犯罪行为，如果对预先做好防备的屋主定罪处罚，恐怕会助长他人入侵私宅的暴力行为，所以允许屋主实施正当防卫将非法侵入住宅的人杀死，依照法律不构成犯罪。

《宋刑统》第二十一卷“斗讼律”之“斗殴故殴故杀”条规定：“诸斗，两相殴伤者，各随轻重，两论如律；后下手理直者，减贰等。至死者，不减”。并举例：“假甲殴乙不伤，合笞四十，乙不犯甲，无辜被打，遂拒殴之，乙是理直，减本殴罪贰等，合笞二十”。

翻译：（除了上述规定之外的）其他斗殴，都被对方殴打造成伤害的，根据各自受伤的情况按照法律定罪处罚。但是，如果后动手的人理由正当充分的，应当从轻处罚。但是，如果后动手的人把人打死了，不能从轻处罚。比如，甲殴打乙没有造成伤害的，对甲的处罚是打四十板子，乙没有侵犯甲，无缘无故被甲殴打，乙还手将甲打伤，是有道理的，应当从轻处罚，对乙的处罚是打二十板子（防卫过当）。

像电影《第二十条》里妻子被他人QJ的情形，丈夫能否反杀施暴者呢？《宋刑统》没有明确规定。但是，在《宋刑统》第二十六卷“杂律”之“诸色犯奸”条里，对诸奸者（一般QJ行为），有夫者（QJ有夫之妇），部曲、杂户、官户奸良人者（地位低于平民的其他人员QJ平民妇女），QJ近亲属、其他亲属或者QJ近亲属、其他亲属的妻、妾、奴婢，诸监临、主守于所监守内奸者（官员在办公场所QJ平民女性或者管辖的女性），甚至僧人QJ等各种QJ的情形和处罚做了颇为详细而具体的规定，最重的处罚可以绞、斩。

可见，QJ在宋代是严厉打击的严重犯罪行为。反抗QJ致施暴者死亡的，不负刑事责任。《容斋随笔》曾记载过一则故事：四川昌州一名丧偶女性阿任，被丈夫的亲弟弟卢某骚扰并意图QJ，她在反抗中将卢某杀死。案件报到朝廷，宋徽宗御笔亲批“免勘特放，封旌德县君”。阿任不仅没有被判处刑罚，还受到了皇帝的嘉奖。考虑到宋代男尊女卑的价值观和文化传统，丈夫将QJ妻子的人打伤、打死，是夫权的应有之义，当然不构成犯罪。

最后，让我们重温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二十条：

为了使国家、公共利益、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、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，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，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，属于正当防卫，不负刑事责任。

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，应当负刑事责任，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。

对正在进行行凶、杀人、抢劫、强奸、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，采取防卫行为，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，不属于防卫过当，不负刑事责任。

作者简介

【 律政勇杰 】

资深法律人，现为北京盈科（太原）律师事务所律师，师从山西省著名刑法学家、山西大学法学院院长张天虹教授，和山西省人大常委王继伟律师。